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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2章 花葉不相逢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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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一諾心裏微微一怔,不過她還撐得住,若無其事地朝那老者點點頭,打算像沒事人一樣走開。

那老者卻看著她的背影說:“姑娘,你從哪裏來,要往何處去?”

溫一諾腳步一個踉蹌,差一點沒摔在地上。

還“從哪裏來,到何處去”……

這是要討論哲學問題嗎?

溫一諾腦子裏飛快地轉著,回頭笑著說:“當然是從來處來,到去處去。”

這是標準地答了跟沒答一樣。

老者點了點頭,“那姑娘你有沒有看見那個跟扇扇一起吃早餐的小男孩?”

溫一諾瞳孔微縮,心想這老者確實有兩把刷子,他居然一下子就判斷那個小男孩確實存在,只是一般人看不見他?

溫一諾轉過身,笑著說:“您在這裏跟我說話,別人看見不會奇怪嗎?”

她知道一般人看不見她,別人看見老者這個樣子,對著空氣嘮嘮叨叨,說不定別人也會以為他中邪了……

老者笑瞇瞇地說:“我一把年紀了,有點怪癖不奇怪。”說著,還朝溫一諾眨了眨眼,一副“童心未泯”的樣子。

溫一諾:“……”

她想了想,一手撫上腰間的黑騎軟鞭,一手握著褲兜裏的能量槍,淡淡地說:“那就好,我還有事,得先走了。”

老者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氣運指針瘋狂轉動的羅盤,微微詫異,“姑娘是有大氣運之人啊……不知道姑娘叫什麽名字,我們可以結個善緣。以後有緣相見,也好行個方便。”

溫一諾笑著說:“相逢即是有緣,何必執著於姓名呢?老先生,您說是不是?”說完轉身就走。

老者見她不肯說名字,也沒強求,只是看了看自己的羅盤,感慨地說:“小羅羅,你遇到你的‘命定之人’了,七百年壽命,在她身上終結啊……這人到底是誰呢?我在道門也算有點排面,什麽時候出了這樣驚才絕艷的人物,我怎麽不知道?”

他一邊說,一邊搖頭,拿著羅盤往後院露臺去了。

站在後院露臺,看著這裏林林總總的兒童玩具和方桌座椅,老者拿著羅盤走了一圈。

那羅盤的妖氣指針開始瘋狂旋轉。

“咦?這裏真的有妖怪?少見,少見,太少見了。”老者眼前一亮,擡頭向後院四周看去。

藍山山脊橫亙在眼前,山間白雲縈繞,隱隱有紅色妖氣夾雜其間,而且還有兩股,一股強勁粗壯,一股細弱一些,好像才剛剛成型的樣子。

老者在露臺轉來轉去。

溫一諾就站在草坪和樹林接壤的地方,隱藏在一棵大樹後面,看著那拿著羅盤疾走的老者。

小女孩的父母追出來,站在老者背後,擔心地問:“葛大天師,您發現什麽沒有?”

溫一諾心中一動,心想原來這就是葛大天師,應該就是諸葛宜他師父吧?

那羅盤果然是諸葛宜繼承的。

論道門的輩份,她跟這個葛大天師好像是同輩,但是他好像已經去世了。

葛大天師回頭對小女孩的父母說:“扇扇確實是撞邪了,不過沒關系,我先在這裏做個法,再給你們一個符箓,你們給扇扇貼身帶著,等她十八歲後就沒事了。”

小女孩的父母連連點頭:“多謝葛大天師!”

沒過多久,一個鋪著明黃色綢緞的供桌在後院露臺上擺了起來。

其實就是把小女孩和小男孩吃早餐的那張方桌上鋪了塊明黃色綢緞。

那綢緞上還繡著一條活靈活現的五爪金龍。

溫一諾遠遠看著,就覺得那明黃色綢緞龍氣沖天,還有股天然的壓迫感,連她都覺得有些不適應。

而樹林裏就更震蕩了,窸窸窣窣的聲音層出不窮,但是定睛看去,又什麽都沒有,不知道那些聲音打哪兒來的。

一個中年男仆戰戰兢兢推著一個推車走過來,上面有插著香燭的青銅小香爐,還有一只豬頭,一只羊頭和一只牛頭。

當然牛羊豬頭都是假的,只是樣子像而已。

溫一諾看著那中年男仆,正是跟諸葛先生長得很像的那個人。

她若有所思地看著他,漸漸攏起眉梢。

老者也看見了中年男仆,楞了一下,忍不住掐指算了起來。

然後眉目舒展,看著他慈眉善目地說:“你我有師徒緣份,我就幫一幫你。”

說著,他右手飛快伸出,食指朝著那中年男仆眉心一點,叱道:“……三清祖師在上,為我道門護法開光!”

溫一諾看見那老者指尖出現一點紅光,飛快地沒入那中年男仆眉心。

這中年男仆兩眼一翻,在露臺上暈了過去。

那老者也沒理他,一個人擺好供桌,點燃香燭,左手拿著明亮鋒利的龍泉劍,腳下走著七星八卦位。

山風吹來,道袍的袖子被風鼓起,如同一面揚起的帆。

老者揚起了右手的鈴鐺,叮叮咚咚的聲音如有實質,能夠穿透一切壁障。

溫一諾聽見撲通撲通往下掉落的聲音,連她都跟著頭暈目眩。

她連忙捂住耳朵,心裏才好受一些。

露臺上,老者隨著鈴鐺的節奏吟唱起一首歌謠,像是道門的咒語,又夾著一些溫一諾聽不懂的詞句。

溫一諾聽了一會兒,才確定是改良過的道門“百怪禁咒”。

“六甲九章,天圓地方。四時五行,日月為光。禹步治道,蚩尤辟兵。青龍挾我轂,白虎扶我行。熒惑前引,卻除不祥。北鬥誅惡,滅去兇殃。五神侍衛,周游四方。左社右稷,為吾鈴縛。山精樹怪,異物妖邪,緘閉伏藏。急急如律令!”1

那老者念完咒語,將手上的鈴鐺往半空中一拋,再揮起龍泉劍,朝天揮斬!

只聽嗤啦一聲巨響,剛才還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陰雲密布,雷聲震震,一道道閃電辟向溫一諾躲藏的樹林。

她心裏一驚,忙從樹林裏跑出來。

如果真的是打雷,躲在樹林裏可是要送掉小命的!

她剛跑出來,就看見一只紅色火狐的身影從雷電中顯現,那麽巨大,好像占據了整片天空。

老者哈哈大笑:“果然有孽畜!受死吧!”

他剛才扔到天空中的鈴鐺倏地掉下來,砸在他額頭,將他額頭砸破了,流出血來。

“孽畜!你還敢傷人?!”老者大怒,握住鈴鐺搖得更快,手上的龍泉劍也舞得密不透風。

叮當叮當的聲音聽得人耳膜都要震破了。

而天上那只火狐身影一會兒七零八落,一會兒又聚攏在一起。

溫一諾看的目瞪口呆。

這不是她在華盛頓特區沈家大宅的幻境裏看見的那只火狐嗎?!

怎麽跑到這裏來了?!

不對,這裏的火狐明顯弱小一些,沒有沈家大宅那邊的火狐厲害。

沈家大宅幻境裏的火狐,才真正有大妖的風範。

而這裏的火狐殘影,只是有那麽點大妖的影子。

溫一諾暗暗稱奇,琢磨著這到底是同一只火狐,還是這只火狐是那只火狐的前輩親人?

又一陣響雷劈來,直接劈在溫一諾頭頂,她腦子裏嗡地一聲響,立刻人事不知了。

……

等她悠悠醒轉,看見自己身邊的景象又變了。

依然是草坪,可她不是在後院,而是又跑到前院來了。

溫一諾揉著額頭站起來,下意識擡頭看著天空。

藍天白雲,紅日昭昭,遠處藍山依舊,依然是艾什維爾郊區橫亙的山脈。

就在這時,一輛黑色奔馳車開了過來,在溫一諾不遠處停住。

一個小姑娘從車裏跳出來,哼著歌兒往前走。

溫一諾心裏一動,忙閃身躲在樹後,不想跟這個小姑娘打照面。

她認出來,這就是那個長得像秀蘭·鄧波兒的小女孩,不過現在又長大了,大概有十歲左右的樣子,個子很高。

她飛快地跑進院門,完全沒有註意到躲在樹後的溫一諾。

等她跑進去之後,溫一諾才跟在她身後,也進了院子,再跑向大宅的臺階。

小姑娘在大叫:“媽媽媽媽!我數學競賽在州裏得了一等獎!”

然後她的叫聲戛然而止,又聽見她驚喜的聲音響起來:“爸爸!您什麽時候來的?!我怎麽沒有在門口看見您的車?!”

男人含笑的聲音響起來:“扇扇回來了,我讓他們去機場接個朋友,扇扇這麽厲害,居然得了一等獎?!”

“是啊!我老師說我總分第二名!”

“扇扇別太驕傲了,去樓上洗漱一下,換身衣服下來吃點心。”這是小女孩媽媽的聲音。

溫一諾聽到這裏,突然發現有人從走廊另一邊走過來,她忙從臺階上退下來,再次藏得門前的大樹上。

那人不緊不慢地走著,身上已經不是以前的黑白仆人制服,而是他自己那身香雲紗唐裝。

溫一諾嘴角抽了抽,心想那個跟諸葛先生長得很像的男仆,果然就是諸葛先生本人!

看來她現在所在的地方,也是比賽的一部分了。

溫一諾不再擔心害怕,精神一振,和諸葛先生一起側耳傾聽裏面的那對父母說話。

這時裏面那個男人笑著說:“想不到扇扇這麽厲害,我看在這裏委屈她了,這裏的師資力量還是沒有華盛頓特區好,你們跟我去華盛頓特區吧。”

“真的?!您真的要接我們母女過門嗎?是跟您住在一起嗎?!”小女孩的媽媽又驚又喜,很是高興的樣子。

溫一諾:“……”

看走眼了,這個女人居然不是這個男人的妻子,只是外室?

女兒都這麽大了,居然才進門……

溫一諾在心裏暗暗唾棄這個享盡齊人之福的男人。

“當然跟我住在一起,我都接你們過去了,怎麽還會讓你們單獨住?這些年我一直很忙,現在也該安頓下來,好好為你們母女打算了。”

這男人說得和顏悅色,好像對這對母女是恩賜一樣。

不過這小女孩的母親確實把這當做恩賜,她感動得不行,聽聲音好像都快哭了。

溫一諾扯了扯嘴角,不屑地翻了個白眼。

就在她翻個白眼的空當,等她再看向前方,發現眼前的大宅已經變了。

雖然她還是在樹上,但這棵大樹上不再是綠葉,而是大朵大朵雪白的玉蘭花。

眼前的大宅也不再是塗家那棟房子,而是東部海岸富人區常見的法式獨棟大別墅。

門前的院子比塗家的院子縮水了十倍,雖然還是草坪青青,但是幾步路就走到青黑色大門的臺階下,不像塗家,從內門走到大宅的臺階下,都得走上三分鐘。

這是已經到華盛頓特區了?

溫一諾琢磨著,從樹上跳下來。

法式獨棟別墅的大門兩邊就是一人高的窗戶,諸葛先生依然站在窗前,維持著剛才的姿勢。

他似乎很疑惑怎麽突然就換了地方,還是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,探頭看向窗戶裏面。

溫一諾打算到處走走,看看這裏到底是華盛頓特區的哪個地方。

她想到葛大天師做法的時候在天空中顯現的那只火狐,又想到華盛頓特區附近的火狐郡,隱隱覺得有什麽東西,把這些環節都串在一起了。

她從小區走出去,看著周圍的景色,微微有些詫異。

不遠處就是海邊,那長長的海邊柏油路看上去就眼熟。

諸葛先生也跟在她後面走過來,不過他好像看不見她。

因為他走的很快,從溫一諾身邊掠過,完全熟視無睹。

溫一諾一時頑皮,追上去朝諸葛先生面前揮了揮手,大聲說:“真是他鄉逢故知啊!”

但是諸葛先生根本沒有聽見,只是皺著眉頭,大步往前走,手裏還不斷掐算著,好像遇到什麽非常矛盾的事。

他們越走越快,前面也越來越開闊。

溫一諾看著柏油路邊大棵大棵的棕櫚樹,還有不遠處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街景,也沈默了。

她沒有再跟諸葛先生走在一起,而是拐了一個彎,往另一個方向走去。

她想去華盛頓特區的唐人街看看。

不知走了多久,也好像是一眨眼間,她來到一座高大的牌坊前面。

朱紅色的牌坊上寫著“唐人街”三個大字,跟任何一個地方的唐人街牌坊沒有差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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